1.杜若(01)
那一年郁冬刚上大学,南方烟雨里酿出来的她,就连口味也是着实的南方胃,喜甜喜淡,就是学校有时令水果卖,她也要绕远路去后门买婆婆手里的水果篮子。
大概是新闻人特有的敏感极易被孤独激发,郁冬拿出相机往前迈步,被不远处的一颗卧躺岩边的老树吸引。
“唔——真冷。”郁冬手心捂着镜头,担心跟她并肩作战的小伙伴一露面就被寒冬冽破口。“原来是棵活了上百年的古荔枝树,名唤女贞……”
女贞,倒像是这样封闭山涡里的叫法。郁冬伸手缘着树干的粗皮摸了一圈,踢到东西才拿手机一照,松了口气:“原来是红蜡烛。”
七七八八的残烛围成小圈,烛火灼烧的蜡油淌在树边围砌的石阶上,虽然早被山风吹干,残留的姿态却很是精致,恰好违背了她被挂了百年的名头。
女贞。
顷刻间,黑暗袭来,明明只是蒙住了眼,可郁冬觉得,她的四肢,随着感官的迷失,一起失去了知觉。
她不敢往前,亦不能后退。地上有泥,不能席地而坐,更无法在耳畔只有风声的山林间里,睡上一大觉。
郁冬轻笑,原来古人的浪漫,不是说学就能学得来的。
到今年冬至,郁冬就已经大学毕业整整三年了。
两年的前线磨练,早已把这个初入社会的新闻系学生,锻造成如今可以单打独斗、相机不离身的新闻人。
深红的一小块枕在干涸地黄土地上,更像处子的血。
郁冬莞尔,在寂静的丛山之中自找乐趣,她念叨树牌上的诗句:“一骑红尘妃子笑,无人知是荔枝来。”,齿颊留香之际,她又说:“啧,人人都爱念这句。”
可她却独爱卢祖皋的《菩萨蛮》。
和独爱为她一人读诗的少年。
陆自喃。
但好在她初心不改,原本选择新闻专业时的满心好奇,也在风雨中化成这两年朴素、坚实的每一步泥泞。
郁冬始终相信——
做新闻的人凭的是纯粹的良心,别人怎么说,她听不懂,听懂了也无法附和苟同,只愿拿起不离身的相机,用自己看待世界的温存视角,定格不死不灭的瞬间。
三年的前线生活让郁冬早已经习惯了山区的艰苦,她习惯走一步看一步,迷路了便当自己是背包客,被困了也俨然一副寄居天地之间的淡然神态。
所以社里老前辈们常说,郁冬这丫头是天生的好苗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