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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十五章 鸠摩罗耆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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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天,罗什来向国王辞行:“我的老师还没有参悟大乘佛法,我想亲自去开导他,不能在此地久住。”国王竭力挽留。两人正在谈论,忽然有人来报:大师槃头达多自远处赶来了。国王惊喜非常:“大师为什么这么远来光顾呢?”达多答道:“听说弟子悟得非常之理,再则大王弘法殷勤,所以特意前来。”这正合了罗什的心意。

罗什这次做起了老师,他讲《德女问经》,大体是说前后因缘虚而不实。达多问道:“你说有法皆空,实在是可怕至极,怎能舍掉有为法而爱空无呢?听我和你说:当初有个狂人,让纺线师纺线,说越细越好。纺线师加意工作,纺出的线细如微尘,狂人仍嫌太粗,纺线师忍无可忍,指着空中大怒道:‘瞧,这是细线!'狂人圆睁双眼:‘怎么看不见?'纺线师说:‘这种线细极了,我这么高明的工匠尚且看不见,何况他人呢?'狂人大喜,命他将线交与织工,织工也仿效纺线师的做法,最后二人都受到赏赐。可实际上呢?空无一物。你的空法,也和这差不多吧!”达多振振有词。罗什听后,便连类陈说,往复推辩,经过一个月,才使达多信服。他最后叹道:“老师不能理解,学生反过来进行启发,这句话于今庆验了。”接着便向罗什施礼,拜他为师。并说:

“你是我的大乘老师,我是你的小乘老师。”

罗什的神俊之名越传越盛,每年佛法大会,各国国王都在座侧长跪,让他踏着登座。罗什的名声也传到东土:他向东传法的日子来临了。不过,这一过程的开始却不幸地沾染了血腥。

当时,前秦的苻坚正占据关中,前部王及龟兹王的弟弟来朝拜他,劝他平定西域,苻坚心意未决。建元十三年(公元377年),太史禀奏:“西方出现新星,应有德智不凡的人来辅佐中国。”苻坚暗想:“西域有鸠摩罗什,襄阳有释道安,莫非就是这两人吗?”建元十七年,鄯善王、前部王又劝苻坚出兵。第二年九月,苻坚便派骁骑将军吕光、陵江将军姜飞,带着前部王、车师王等,统兵七万,征伐乌耆、龟兹诸国。临行,苻坚在建章宫为其饯行,对吕光说:

“儿子心生分别,所以钵的轻重便有不同。”他面带惭愧地答道。

两人在沙勒国住下来。罗什念诵《阿毗昙》,对于《十门》、《修智》诸品,无师自通,对《六足》中的诸种问题,也毫无滞碍。消息传开,有个深通三藏经典的僧人喜见对国王说:

“此沙弥不可轻视,大王最好请他开法会。这有两个好处:其一,国内沙弥耻于自己赶不上他,必定加意用功;其二,龟兹王看罗什在我们沙勒国出名,必来与我们交好。这样一来,与佛法于政事均有禆益。”国王当时就答应下来。

罗什便在法会上讲起《转法轮经》,听者无不心满意足。在说法之余,他还搜求外道经书,对于五明诸学(医术、工艺、论理、文辞、等等)无不精通。罗什平常性情坦率放达,不拘小节,拘守戒法都对他很怀疑,但他不以为意。

莎车王子、参军王子两兄弟,将国事委于他人,相继出家。弟弟须利耶苏摩才技绝伦,专攻大乘,他哥哥以及其他学法者,纷纷拜他为师。罗什也投到他门下,两人一见如故,亲密无间。苏摩为他讲解《阿耨达经》。罗什执着于诸法皆有,苏摩依据诸法由因缘而生的非实有观点,两人往复究诘,花费了许多时日,最后罗什叹道:“哎!我当初学小乘,就象不识金子的人,将鍮石当做奇妙的宝物。”于是转学大乘,广求经典,潜心钻研。

“帝王都是顺应天命来治理国家,我更以爱护苍生为本。此次出兵,难道是为贪图别的吗?不,我不过是渴望贤才。西域有鸠摩罗什,深通佛法,精晓阴阳,为那里学者的宗师,朕甚是想念。一旦攻克龟兹,就赶快把他送回来,贤哲是国之大宝,吕将军切记。”

罗什在龟兹,预感到灾难近了。他劝国王白纯:“国运将衰,敌兵将至。日下人从东方来,最好恭敬相待,千万不要抗其锋芒。”白纯不听,率兵与吕光作战,鲜血与刀光在太阳下闪烁飞溅,最后白纯战死,吕光攻克龟兹。

吕光初见罗什,见他年纪尚轻,便对他的智慧器量产生怀疑,对他百般戏弄,并强迫他娶龟兹王女为妻。罗什拒不接受,言辞凄苦。吕光将眼一瞪:“算了我的小大师,你的操行怎会超过你父亲呢?强硬推辞,不是装给我看吗?”随后叫人让他饮下浓酒,将两人关在密室中。罗什被逼无奈,只得破了节操。吕光有时让他骑笨牛劣马,想让他摔下来取乐,——他早已忘了苻坚所嘱。但罗什忍辱含垢,不急不恼,面无异色,吕光才觉出一点惭愧,连忙停下来。

罗什又随母亲到了龟兹的北邻温宿,正赶上国中一个能言善辩的有道之士,手击王鼓,自立誓言:“谁能辩论过我,我杀头来谢他。”罗什便用大乘二义来问他。这二义包括,一了义,指经中明说真实之理的,二不了义,指隐蔽实义而为方便之说的。这个“有道之士”听他说完,当下就迷惑不清,便向罗什叩头,请求皈依。如此以来,罗什的名声传遍了葱岭以东、黄河以西诸国。龟兹王再也忍耐不住,亲自到温宿接他回国。

罗什在国中广泛宣讲大乘经典,为众人推论事理,如“诸法由缘而生,没有自性,故为空”,“五阴十八界等感觉与色相皆为名称,而非实有。”听讲者都心下叹服,以为相见恨晚:圣人在自己的家乡仍是圣人。

二十岁时,罗什在王宫受戒,随卑摩罗叉学习《十诵律》。不久,罗什母亲决定到天竺去——这次没带上他。临行,母亲对他说:“龟兹不久就要衰败,我走了。你我母子缘分已尽,就此分别吧。大乘佛教,当在东土弘扬,这就全靠你出力了。不过,这对你自身的修证并无好处,你作何打算呢?”

“佛法所传,首在舍己利人,若能开启蒙昧,洗净尘俗,那么,既使我被烧被煮,既使尝遍世间的辛苦,也无遗憾。”罗什望着母亲深不可测的眼睛,认真地说。这么多年来,母亲带他遍游诸国,广求名师,所付辛苦难计算,她所为何来?还不是佛法的传扬?他想起母亲出家时的情形,现在该由他独自承担自己的命运了。现在,又是一黄昏,如十几年前一样美妙,但如今的罗什已非昔日可比了。

母亲含笑而去,不久证得不还果。罗什留在龟兹潜心于经典。龟兹王为他造了金狮子座,铺上大秦所产名贵锦褥,请他说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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