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2章 不速之客
杨如烟已是泪流满面：“我都说了，两府的男丁，无一人存活。即使他们真的不在了，是不是也会有人去寻访一个与他们年龄相仿的男婴，冒充李家的后人？我不会为你们做证，我只想大家都能好好活着。息王妃也不会为你们作证，你们死心吧。”杨如烟见他们现出惊异之色，又解释道，“我谢谢两位的忠心。但是两位可曾想过，即使两位殿下真有后人，即使你们真的能赢，那么小的孩子，可能掌控全局？他们恐怕也会是他人的傀儡，而许多人也会为别有居心的人利用，白白搭上无辜的性命。各位若是信得过我，就请多为自己和家人想想，远离长安的是是非非，风云变幻，早日找个地方，安家立业吧。”她虽然不关心朝政，但是在杨府，利害关系杨恭仁已经帮她分析过了，她本就是心思明白之人，绝不会做出这等糊涂事来。何况，她看到了那么多的死亡，她真心希望这些对李建成、李元吉忠心耿耿的将士臣子能安逸，至少能安全地活着。
宇文邑还欲再说，突然外面又有门的响动。他们两人忙隐在床帐之后，杨如烟定定神，缓缓走了出去。
入冬便下了一场大雪，到了黄昏，雪虽然停了，但天气却依然阴沉沉的。
夜间，叶紫菱和侍女都被支出去了，杨如烟一人独坐在卧室。突然外面门响了一声，似乎有人进来了。大概是叶紫菱，杨如烟也没有在意。
很快有两人闪进了卧室，杨如烟疑惑地抬头看去，竟然是两名男子，有一人她认识，是李元吉的护军宇文邑，而另一位她却不知是谁。他们前来又是所为何事？
宇文邑熄灭卧室的烛火，方开口道：“幸好王妃在房内。”李元吉被诛杀当日，他因事不在长安，未有同谢叔方等人在玄武门血战。回到长安后，他痛不欲生，为掩人耳目，他也随众人向李世民认罪。本来他被安排离开长安，他借故不肯离开，一直同不肯臣服的两宫旧部暗中来往。同他前来的男子名窦敏，是原东宫护军。
杨如烟诧异地站起身道：“宇文将军，你怎么来了这里？”
许茗昌又一次来到了宇文府，杨如烟寡居之后，他和宇文芸兰的姻缘也到了尽头。
这次许茗昌前来，没有人再为难他。李世民登基，许茗昌晋了一级，以李世民和许府的关系，想必他还会有更好的前程。
从门口到后院，并没有多深，可是许茗昌却像走了半生之久。
一个决定，两个人前缘将尽。
可是她曾经的一个设计，一个人的后半生尽毁。
宇文邑激动道：“我一直找机会探望王妃，正好王妃来了别苑。这里的戒备和当初武德殿的戒备简直不可同日而语，我等没有耗费太大力气便进来了。”
听到武德殿，杨如烟不由黯然神伤，她忽然又想到，宇文邑为何大费周折来找自己，难道他还有其他意图？她猛地抬头道：“将军来找我，一定还有什么要紧事吧？”
宇文邑点头道：“末将听说，太子、齐王尚有子嗣活在人间，天下之间，愿意为两位殿下效力的大有人在，若是大家知道他们的子嗣还在，一定能够聚在一起，与李世民争个高下。我们二人前来，也是想请王妃作证，找到殿下的子嗣，一同起事。”
果然如此，他们果然在这么想！杨如烟痛苦地闭上眼睛，她不知道应该为他们的赤胆忠心欣慰，还是为他们的不惜性命，不顾天下大局而难过。少顷，杨如烟沉声道：“我知道的清清楚楚，两位殿下的子嗣都不在了。请两位转告和两位有一样心思的将士，既然各位已被赦免，愿意继续为朝廷效力的，就留下来，不愿留下的，赶快回家乡去吧，好好对待妻儿，不要再胡思乱想。”
宇文邑和窦敏都有些吃惊，他们对视一眼，双双跪下。宇文邑恳求道：“王妃，难道你不想为殿下报仇吗？那一日，长安一片混乱，是否有人乘乱从东宫和齐王府逃出也很难说。我今日前来，想请王妃和我一同走，有机会，我等还会去请息王妃，只要有两位王妃在，一定能找到两位殿下流落在外的遗孤。”
宇文芸兰自然知道他是为何而来，他们二人无言对坐许久许久，许茗昌方才开口道：“是我带如烟来到了长安，可是我没想到，她会是这样的结果！若是我没有在历城遇到她，若是她没有留在许府，若是我当时再谨慎一些，也许今天就会不是这样。我对不起太多人，对不起茗双，对不起如烟，也对不起陛下。芸兰，我们……好聚好散。”他垂下头去，眼神中满是哀戚。
宇文芸兰苦笑一下，杨如烟是杨家的女子，即使她没有遇到许茗昌，她也许还是会回到长安，也许还是会嫁给李元吉。但是说这些已经没有用了，她深知许茗昌的脾性，若是李元吉还活着，能一直好好对待杨如烟，他们夫妻也许还走不到这一步，但是现在，许茗昌一定日日都在愧疚、自责，那么，她这个罪魁祸首愿意离开他，成全他，只希望他能好受些。其实她，也是极其不愿意看到今日，自知道李元吉被诛杀后，她何尝不是痛心疾首，悔恨交加？
许茗昌走出宇文府，他回首看了看身后的大门，这应该是他最后一次过来了。有几偏枯黄的落叶悠悠落在他的身上，许茗昌轻轻拾起一片叶子，冬天了，叶子已经完全枯竭了，他和宇文芸兰也真的天涯陌路了。
不知不觉，杨如烟在府中已有月余。长广公主担心她的身体，便将李渊赐予她的一处毗邻曲江池的小巧别苑送与杨如烟，要杨如烟无事便在此处休养。
那宅院宛如园林一般，杨如烟心情郁结便到此处住上几日。